夫妻签订“忠诚协议”,该协议是否具有法律效力?

(一)律师观点

实践中,经常会出现夫妻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签署忠诚协议的情形,双方约定,如果夫妻一方违反忠诚义务,将赔偿另一方违约金或者精神损害抚慰金,在一方违反忠诚义务时,另一方向法院起诉主张确认忠诚协议的效力或者以夫妻另一方违反忠诚协议为由主张其承担责任。

夫妻忠诚协议是具有合法婚姻关系的夫妻所签订的,以夫妻彼此忠诚,不发生婚外情、婚外性行为为义务,约定违约责任为变更夫妻人身权利义务或财产权利义务为内容的协议,目的是维系夫妻双方婚姻的持续稳定,或是惩罚婚姻中的过错方,补偿无过错方。

夫妻之间签订忠诚协议,应由当事人本着诚信原则也可自觉自愿去履行,法律并不禁止夫妻之间签订此类协议,但也不赋予此类协议强制执行力,法院对夫妻之间的忠诚协议纠纷一般不予受理。 这是为何呢?

首先,如果法院受理此类忠诚协议纠纷,主张按忠诚协议赔偿的一方当事人,既要证明协议内容是真实的,无欺诈、胁迫等情形,又要证明对方具有违反忠诚协议的行为,可能导致当事人为了举证而去捉奸,为获取证据窃听电话、私拆信件,甚至可能发生对个人隐私权更为恶劣的侵犯情形,夫妻之间的感情纠葛可能演变为刑事犯罪案件,其负面效应不可低估。 其次,赋予忠诚协议法律强制力的后果之一,就是鼓励当事人在婚前签订一个可以“拴住”对方的忠诚协议,这不仅会加大婚姻成本,而且会使建立在双方情感和信任基础上的婚姻关系变质。 最后,忠诚协议实质上属于情感、道德范畴,当事人本着诚信原则自愿履行,如违反忠诚协议一方心甘情愿净身出户或赔偿若干金钱,为自己的出轨行为付出经济上的代价,但是如果一方不愿履行,不应强迫其履行忠诚协议。 因此,夫妻一方以另一方违反忠诚协议为由要求对方按协议赔偿的,法院一般不会受理。

虽然一般来说忠诚协议没有法律效力,但如一方有重婚、有与他人同居或有其他重大过错等情形而导致离婚的,无过错方可以依据相关法律规定要求对方赔偿损害。 若双方签订了忠诚协议,可以向法院提交该忠诚协议,在实务中忠诚协议对于赔偿数额的酌定可能具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二)典型案例

【案件索引】

案由:李某与马某离婚纠纷案

来源:2019 年度江苏法院婚姻家庭十大典型案例之四

【基本案情】

原告:李某

被告:马某

李某(男)与马某(女)于 2012 年登记结婚并生有一女。 婚后李某与异性罗某存在不正当交往,导致罗某两次怀孕。 2017 年 1 月,李某与马某签订婚内协议一份,约定今后双方互相忠诚,如因一方过错行为(婚外情等)造成离婚,女儿由无过错方抚养,过错方放弃夫妻名下所有财产,并补偿无过错方 20 万元。协议签订后,李某仍与罗某保持交往,罗某于 2017 年 7 月产下一子。 李某诉至法院要求离婚,马某同意离婚,并主张按照婚内协议的约定处理子女抚养和夫妻共同财产分割。

【法院判决】

一审法院经审理认为,李某与马某夫妻感情确已破裂,应准予离婚。上述协议中,关于子女的抚养约定因涉及身份关系,应属无效;关于财产分割及经济补偿的约定,系忠诚协议,不属于《婚姻法》 第 19 条①规定的夫妻财产约定情形,马某主张按照婚内协议处理子女抚养及财产分割无法律依据,但考虑李某在婚姻中的明显过错等因素,应对无过错的马某酌情予以照顾。 综合考虑孩子的成长经历、双方收入水平、家庭财产来源等情况,判决女儿随马某共同生活,并由马某分得夫妻共同财产的 70% 。 一审判决后,李某、马某均提起上诉。 二审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三)律师小结

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夫妻可以约定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的财产以及婚前财产归各自所有、共同共有或部分各自所有、部分共同共有。 夫妻财产特别约定制度给予夫妻双方处分财产的自由和空间。 但此类约定一旦与“保证忠诚”挂钩,即成为忠诚协议。 夫妻忠诚协议是夫妻双方在结婚前后,为保证双方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不违反夫妻忠诚义务而以书面形式约定违约金或者赔偿金责任的协议。无论《婚姻法》还是《民法典》,均规定夫妻双方互负忠诚义务,违反忠诚义务的法律后果体现在离婚时无过错方享有主张损害赔偿的权利。 但是,夫妻间的忠诚义务更多是一种情感道德义务,夫妻虽自愿以民事协议的形式将夫妻忠诚的道德义务转化为法律义务,但也是变相以金钱衡量忠诚,存在道德风险。 因此,上述案例虽是《民法典》实施前的案例,但裁判思路并无改变,法院不认可夫妻忠诚协议的效力。 夫妻间订立的忠诚协议应由当事人自觉履行,法律并不赋予其强制执行力,不能以此作为分割夫妻共同财产或确定子女抚养权归属的依据。 但在离婚分割夫妻共同财产时,应综合考虑婚姻关系中各自的付出,过错方的过错程度和对婚姻破裂的消极影响,对无过错方酌情予以照顾,平衡双方利益,以树立正确的价值导向。

注明：以上内容节选自本律师团队在法律出版社出版的《民法典婚姻家庭编继承编案例与实务》